狄賽兒喜歡看書。
  很久以前,她和沙利葉還住在那座空寂城堡裡的時候,她就喜歡把床頭上一本像磚頭一樣,對當時的她來說算沉重的書籍攤開來,放在窗下的花崗石地板上曬太陽。
  略帶米黃的紙,映照日光後像灑了一層金粉微微發亮,薄得有點透明的紙張上有著一道道線條、一個個方塊,某些部份還有人形景物或不知所云的圖案,什麼都不懂的她就只是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東西,像看著什麼神奇事物。
  有一次,她把有著人像的部分撕下來,放在枕頭底下,舖在床上,掛在窗台讓它隨風飛舞。
 
  狄賽兒還依稀記得,那些紙張飄呀飄的畫面,如同一隻隻散曳著磷光的夢幻蝴蝶,高高低低的巡遊在風裡,自由自在。
  她叫沙利葉也出來看,然後,當沙利葉控制身體的時候,她很清楚的聽到一個輕輕的聲音,一個會讓人發自內心覺得溫暖的聲音。
 
  後來,海姆達教了她許多事,她才知道,那本書叫做聖經,而那個聲音,叫做歡笑。
 
 
  僕役們的表情很慌亂,動作很驚惶,對待她時更加小心翼翼又不知所措。
  她撕破聖經的行為被認定為一種褻瀆。
 
  動物本能以及與生俱來的聰穎使她明白,以後不可以再這麼做。
  但沒有人給她更正錯誤的機會,即使她是個不到二歲的孩子。
  他們把書拿走,改放上一個牢牢釘在床頭的十字架。
 
 
  沙利葉不明白什麼叫做感情。
  她知道怎麼使眼淚流下怎麼使嘴角上揚,如果要她表現憂傷或幽默都沒有問題,但她不認為那是她真正的情緒。
 
  她只是在穿戴各種不同的面具。
  面具下的沙利葉,索然無味。
 
  每天,不止一次,她都會想起那隻曾經飛離的小鳥,永遠停歇在她懷裡的模樣。
  真諷刺,她想,只有亡者才願意聆聽、親近她。
 
  心口那種鬱悶的感受是悲傷嗎?
  她表情木然的,陷入深思。
 
 
  過於美麗、過於聰明、過於尖銳。
  過於宿命。
  外表可以更改,表情可以假裝,情緒可以隱藏,但環繞周身那股潮濕闇漠的氣息卻無法隨手丟棄。
  只要她接近,總有人會敏感的倏然折起眉間、斂起笑臉、停頓話題。
  不論是狄賽兒或沙利葉,她都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
 
  窩在公園裡,有一口沒一口地灌著從飲水台裝來的清水,她望著天上的星星,忘記怎麼哭泣。
  她忘了那是第幾個回不了家的晚上,她忘了那是第幾天沒有吃過東西,她忘了後來自己究竟是怎麼睡去。
  還差一點點,她就可以連自己是誰都忘記。
 
  在蒼白的房間裡醒來,表情蒼白的她,面對眼前穿著蒼白衣物的陌生人,空洞的回答著自己的名字。
 
 
  她曾經在某本書上看過,人類以兩條腿行走的方式,是一種不斷重覆跌倒而不跌倒的過程。
  也許自己只是沒找到那個跌倒又不跌倒的訣竅,以致於在生命的道路上停滯不前。
 
  “What’s your desire?” She asks herself.
  幸福,平安,快樂。
 
  「我叫狄賽兒.凱殷.薇爾蒂斯。」她說。
 
 
  她曾經在某本書上讀過,人生而有罪,所謂救贖根本就是一種的諉過的行為。
  所以自己對於殷切期盼的東西,如果得不到手,就該毫不猶豫的毁棄。
 
  “What do you want to do?” She asks herself.
  搶奪,背叛,殺戮。
 
  「我叫沙利葉.凱殷.薇爾蒂斯。」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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