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
是誰?記憶中,只有哥哥君顥會這麼喊她。
什麼事?
「妳猜猜娘肚子裡是弟弟還是妹妹?」
最好是姊姊。
「笨蛋影,等弟弟或妹妹出生以後妳就是姊姊啦,還那麼笨。」
臭哥哥,罵人家笨蛋。
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在樹蔭下鬧得不可開交。
「兩個人都別吵了,小翠,帶君顥君影去前面園子玩去。」
是爹,扶著五個月身孕的娘將他們兄妹趕出後院,免得吵了午睡中的奶奶。
原來她真的滿笨的,那個時候她每天早晚在奶奶燒香拜拜的時候都會求祖先神明讓娘生個不會罵她的姊姊給她。
聽說將死之人都會看到一生過往。
在宮中的這些年,她曾在鬼門關前繞過好幾回,但從來也沒有像這樣掉進回憶的經驗,或許這次她是真的該死了吧。
轟隆隆!轟隆隆!
忽然有陣轟隆隆的聲音在四周響起,是人馬踏伐、老少哭號、男女喊叫和許多東西掉落所交錯混合的聲音,深夜裡天琴村驚慌失措的人們面對猖狂馬賊時的無助吶喊。
轟隆隆,轟隆隆,她見到自己被哥哥拉著不停的跑,小小身影慌不擇路的跑出村子,跑向附近的小山,轟隆隆的聲音裡還加上自己飛快的心跳。
逃出家門前,她在院子裡踢到一個人,是家裡的長工阿福,他眼睛睜得大大的動也不動,脖子流出的血染滿他胸前,阿福死了。
那是她第一次見識到死亡。
爹呢?娘呢?奶奶呢?
好不容易跑進山裡,可以稍停喘口氣,她想問問哥哥,卻開不了口,她不敢知道答案。
有個滿臉鬍子的人發現了他們,高舉著明晃晃的大刀一步步向他們藏匿的草叢走來,哥哥跳出去,低聲囑咐她快逃。
她動也不敢動,那人似沒發現她,只是將哥哥的臉抬起,皺眉對他說了句:
「不是。」然後一刀朝他頭上砍下。
她驚呼一聲,大鬍子刀鋒偏了幾吋,往哥哥的左肩削落,哥哥痛得大叫,但大鬍子沒理他,只是向她追來。
大鬍子整個身子突然絆了下,原來是哥哥用盡全力拉住了他的腿:
「影,快跑,快!」
她看看哥哥,看看大鬍子,似乎用了一輩子的時間才能夠讓自己的腳跑開。
直到她跑得再也喘不過氣來時,她的眼前出現四隻馬腳,但她連抬頭看看馬背上的人是誰的力氣也沒有。
當小時的自己昏過去之際,她的視界也呈現一片黑暗。
光亮再度出現時,場景換到一個幽濕的地牢中。
地上有個人,一把大鬍子,頭和身體幾乎分家,死了。
女孩手上拿著刀,刀上滴著血,人,是她殺的。
明明就報了大仇,女孩的表情卻沒有快意。
「妳真的很像太子,願意做他的替身嗎?」
定國將軍問她,他也在地牢裡,看著一切過程。
定國將軍是當今皇上的妻舅,也就是皇后的親大哥,可能是她運氣,那夜國舅爺正好經過那裡,她疲憊不堪地倒在他的馬蹄下,差點被踏死,是國舅爺救了她。
村子全毀了,除她沒人活著,國舅爺幫她找到爹、娘、奶奶和哥哥的屍體,還幫她安葬他們及全村的人,讓她住在他的別業內,過著比以前做大小姐時更好的生活,幫她鏟平賊窩,還讓她親手宰了那個強盜頭子。
爽朗豪邁的國舅爺對她很好,好到現在想起會覺得太過詭異,那不像是一時興起的路見不平,很多事情似乎早就安排好。
可是女孩點頭答應,她太年輕,沒想到那麼多。
然後,她的記憶推到第一次被當做司晨謀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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