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色友人

　　鳳儀宮，皇后娘娘專屬的宮殿。

　　見到君影及衛鈴，皇后過於蒼白的芙蓉面上漾出了溫柔的笑容。

　　「真好，妳們都來了。」皇后拉著衛鈴及君影，讓她們坐到自己的兩邊。

　　礙於身邊有其他人，皇后不便對君影表視得太不同以往，只是不著邊際地和她聊了幾句，然後她看向衛鈴，不捨地拍拍她的臉頰：

　　「才幾天不見，衛鈴，妳好像又瘦了點，瞧妳，下巴都尖了。」

　　「娘娘，那是因為衛鈴很久沒見到您，想您想得都吃不下飯才會這樣的。」

　　她嬌憨的聲音讓君影在一旁聽得耳朵都快軟了，人長得甜美果然就有這好處，說起謊來就算指鹿為馬也沒人能當著她的笑臉說她不對。

　　難怪連平常一絲不苟的宮廷女官也對她一個五品的太子護衛能坐在皇后身側沒有出聲制止，她只怕是用類似的方法收服了所有人。

　　揚起嘴角，君影想起自己及司晨也是被她收服的其中之一。

　　「妳這丫頭就是嘴甜，懂得哄哀家開心。」皇后笑罵，眼角眉稍全帶著喜色。

　　「才不是，衛鈴說的是實話。」她又像尋求證明似地轉向君影，「殿下，您說對不對？」

　　君影接下她的話，兩人一搭一唱：

　　「母后，反正我與衛鈴會待在這用午膳，待會兒您就可以看看她是不是在哄您了。」

　　皇后聞言立刻命人準備飯菜，沒一會兒，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就熱騰騰的擺滿了一桌。

　　「今年進貢的鱸魚又肥又嫩，對骨頭很好的，殿下、衛鈴妳們可要多吃些，年輕人要是不懂保養身子，等到我這年紀妳們就知道苦了。」

　　衛鈴見皇后又提起自己的病痛，趕緊開慰她：

　　「皇后娘娘是千金之軀，太子對您如此孝順，您還說苦，那不是要讓殿下難過嗎？」接著她挾了塊魚肉給皇后，「您別光顧著我們，自己也要多吃些，我看您才是瘦了不少。」

　　「母后，您會長命百歲的。」君影誠摯地說著。

　　「好好好，瞧妳們急的，我當然會保重自己，我還想聽聽你們的孩子叫我聲皇奶奶吶。」

　　皇后的話讓衛鈴頓了頓，她明白皇后指的「你們」是誰，這讓她覺得口中的佳餚突然沒了味道。

　　自從去年她及笄之後，就不斷有人明示暗示要幫她及司晨作媒，彷彿除了司晨外，她就不會再有別的丈夫人選。

　　從小一起長大，她對司晨自然是有感情，但那種感情卻不夠深厚到她可以說服自己嫁給他。

　　勉強拉起唇瓣的弧度，衛鈴不忍撫逆皇后娘娘的心意，又不願給予她太大的希冀，只好無言的陪笑。

　　君影依然和皇后輕鬆地說笑著，似乎對剛才的話沒有任何意見。

　　興許是因為心情愉快，皇后娘娘難得的將一小碗的飯全部吃完，還喝了半碗的人參雞湯。

　　「殿下，趁著皇后娘娘精神好，現在陽光小了些，不如您陪皇后娘娘到花園去走走吧？」皇后的隨待女官建議道。

　　君影看向窗外，的確是沒有之前的豔陽，但她還是覺得不妥，以前曾斷過的右小腿現在有些酸痛，說不定待會會下起大雨。

　　「外頭起風了，」她溫聲拒絕，不讓女官太過難堪，「母后，您的身子不宜受寒，還是我陪您下盤棋，好不好？」

　　「也好。」皇后沒有異議，倒是對君影的體貼十分感動。

　　雖然君影被刻意教養的與司晨一模一樣，但或許因為君影是女子，所以她總比司晨多了份敏感細緻，很多事她都能面面俱到，讓人倍覺安心。

　　在衛鈴及女官的安排下，很快的，一切就都準備好了。

　　象牙鑲金棋、盤，一壺冒著煙的花茶，數碟點心。

　　「這裡沒你們的事了，都下去吧，讓我和太子專心下棋，什麼事有衛鈴照應便成了。」

　　皇后趁機教其他閒雜人等退開，好讓她可以和君影正常的說說話。

　　不過一盤棋才下了一半，皇后娘娘便有些困頓疲乏，看在君影和衛鈴眼裡，不免有些心驚。

　　太醫早就說過，皇后是先天體虛，本來就不適合受孕，但她還是堅持的懷了兩次，頭胎的司晨已是個不足月的孩子，第二胎更是懷不到三個月便保不住。

　　那次的意外即使經過數年來的調養仍是沒有起色，皇后依然虛弱得一年不如一年，朝中廢后的聲浪因此從來沒有停過，若不是皇上對皇后極為偏愛，也許現在的鳳儀宮早就換人來當家做主。

　　沒多久，皇后在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的時候抵不過疲倦而打起盹來。

　　君影不忍喚醒她，與衛鈴輕手輕腳地將皇后送回了床上。

　　兩人看著皇后，她睡得安穩，但雍容的臉上卻透出淡淡的死灰色彩，雖然太醫們沒有明說，不過誰都看得出來皇后娘娘已經時日無多。

　　「君影……」衛鈴出聲，不安地握住君影的手腕。

　　君影垂眼，目光移到衛鈴那張擔心的臉龐，習慣性拍拍她的手背，無言安慰著。

　　拉著衛鈴步出臥房，君影低聲將女官喚入並吩咐道：

　　「本宮先回去了，別驚動皇后娘娘，有什麼事立刻派人來通知本宮，明白嗎？」

　　女官唯唯答應，將她及衛鈴送至門外迴廊才在君影的要求下退去。

　　離開鳳儀宮，君影回頭望著遠遠那座美侖美奐的殿宇，不禁感慨萬千。

　　這就是世人所希盼的榮華富貴了。

　　深宮獨處，丈夫子女各踞一方，沒有晨昏定省，沒有畫眉之樂，身邊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真正知心。

　　用青春年華換來的，最多就是這樣，真的值得嗎？

　　君影悶悶地想著，又看向衛鈴，想到她未來的日子恐怕也是如此，胸口忍不住一慟，深深嘆了口氣。